本文作者被學術界認為是政治人物,被政治圈說是讀太多書頭殼壞去,想當作家但是藝文界覺得他沒有才華,因此只好繼續在學術與政治之間流浪,並嘗試寫一些風花雪月文章來野人獻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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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業大老郝明義在兩岸服務貿易協議簽署前夕,連續寫了兩篇文章要求政府暫緩簽署協議,引起一陣短促的波瀾。郝明義在第二篇文章中寫到,馬英九看完他的文章,隨即囑咐秘書長楊進添和政務委員薛琦和他解釋,薛琦也如約致電說明云云。
雖然我不是什麼重要的咖,不過我也常寫文章罵政府,只是總統府連個工友都沒打電話給我過,只能再次確認這個社會裡,有些人講話比較大聲、有些人講話比較小聲。所謂多元主義者經常忽略了壓力團體並非站在同一立足點上的狀態,一位多元主義的批評者E. E. Schattschneider的說法相當傳神,他說,「天堂唱詩班的歌唱有濃重的上流階級口音」。
不過馬英九忙著跟他的唱詩班好友解釋這事,發生過不只一次,南方朔第一次炮轟馬英九是崇禎皇帝時,馬英九也嘗試過和他見面聊聊。但這些見面都有一個特色,就是馬英九並沒有要聽進什麼建言,他的筆記本上面記的可能都是自己也看不懂的鬼畫符,他找你來不是要聽你講話,是要講給你聽、解釋給你聽,誰叫你什麼都不知道就亂批評他。
所以當南方朔不聽馬英九解釋,馬英九也索性不看南方朔的評論;而郝明義和薛琦說了半天,反正兩岸服務貿易協定已經箭在弦上,早已不得不發。有輿論怪郝明義說得太晚,其實依照馬英九這種聽不進建言只想解釋的心態,郝明義就算提前兩年說,今天協議還是會這麼簽。
權力者總有種驕傲,他孤芳自賞,自以為是,天底下反對他的,都是拒絕改革、拒絕開放、拒絕挑戰的迂腐之輩,唯有他走的路才是對的。所以當民調低,他說是改革所必然面對的阻力;當黨內有人想挑戰他,他就說這是黨內權貴勢力的反撲;當好友罵他,他說你不知道實情,我來跟你解釋解釋。這種心態本身就暗藏著一種傲慢,因為在他心中,你什麼都不知道,只有我知道。
這個政府裡的官員,正是這樣傲慢地對待人民。他們以專業之尊,壟斷了所有討論的可能性,把所有的質疑都批評做「不專業」,自以為是專業治國。但所謂專業,其實又常經不起實證、或者常識的檢驗,就像是眼睛都看的見核電廠圍阻牆上鑲了一個寶特瓶,但政府還是會說施工品質沒問題;路平專案明明路都鋪不平,總統卻盛讚台北路真平。大概也是這樣的政府,才有本事在首善之區的市中心蓋出一條永遠不會通車的公車專用道吧。
回到服務貿易協定的「常識」問題上,馬政府裡那些不食人間煙火的經濟學家總認為,開放對於比較利益是好的。但早在兩百年前,比較利益理論的始祖李嘉圖(David Ricardo)就知道,市場結構的調整陣痛,可能造成一整世代人的痛苦,儘管李嘉圖始終相信,這種痛苦將會帶來後代人甜美的果實。但他的批判者指出,一代人的痛苦是立即的,農民不可能一夕變成半導體工程師,而且貧窮會遺傳、階級會複製,解決這些陣痛,正是政府存在的意義。這是政治經濟學的ABC,薛琦等等飽學之士卻視而不見,只能說傲慢蒙蔽了他們的眼睛,讓他們忘記了市場之中存在著人。
也許李嘉圖說的沒錯,長期看來,有些短暫的痛苦終將過去,一切都會霧散雲開,但套句薛琦這類自由派經濟學家最討厭,但一遇到不景氣卻又要經常屈服於其理論的英國經濟學家凱因斯(John Keynes)所言,他說「長期來說,我們都死了」(In the long run, we are all dead.)。只是像凱因斯這種出身上流的人,應該也沒有意識到天堂重逢的唱詩班成員們,階級屬性都很一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