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勵馨想想】一場關於「買」保險套的幽默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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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用過保險套嗎?保險套是怎麼樣出現在你手中的呢?

每次當我跟妹妹們(aka服務對象)在聊天時,我的心裡都很想問她們:你們買過保險套嗎?幾歲去買的?在哪裡買?買之前有過功課嗎?在貨架前仔細挑選想像螺旋顆粒超薄的感覺?還是就快速拿一盒最常聽到的那一盒就走了?

我是一名生理女性,一名非預期懷孕青少女服務的社工。因為工作需要、因為本身好奇,曾去台東的藥妝店觀察保險套、指險套、飛機杯等擺放的位置數量材質,以及購買人的表情動作…我發現因為工作而買的坦蕩蕩心情與為了做愛而買的忐忑,是完全不一樣的。

從事台東非預期懷孕青少女服務,18年來協助約274名年輕女性,其中約204名開案服務。有時和服務對象聊天或者到學校社區向民眾宣導,聊起自己或另一半懷孕的原因,發現「非計畫懷孕者」並非少數。有時是心存僥倖(上次沒用保險套,這次沒用應該也不會)、或者是使用保險套的時機點不正確、或者手邊的保險套用完但無法/不想剎車、或者……。

聽完後,我覺得保險套根本就是性行為裡面的第一主角,每件事情都與它有關,我突然好奇除了藥妝店和便利商店,大家都怎麼拿到保險套的啊?我們知道業務包山包海的衛生所有賣保險套,於是這場買保險套的實驗就這樣開始了。

去衛生所買保險套要掛號的人生荒謬

台東縣有16個衛生所,我們去了12個。我們兩位社工一男一女一起去買,女大男小的組合不符合異性戀常態,女同事開口時,站在身後的的男同事就馬上被衛生所人員掃描了一番…

「我喜歡在藥妝店或者便利商店買保險套,因為結帳時店員不會問我的名字、看我的年齡。」

因為每筆收入都必須清楚明白,有些衛生所要開全名的收據(社工OS:不寫全名就無法列收入嗎?但別家衛生所卻可以只寫陳先生);有的衛生所因為太久沒人來買、大方表示送一個免費的(社工OS:咦~可以免費拿喔?);有衛生所也是因為太久沒人買,瞬間不知道保險套放哪裡,只好樓下喊樓上「有人要買保險套,你知道在哪裡嗎? 」(社工OS:哈囉全世界都知道我要買保險套了!);或許因為太少人買,買完回家才發現有些保險套已經過期;還有衛生所更精采,只是買保險套卻要先掛號(社工OS:等等,我只是要買保險套! 對,你還是要先掛號。)

「買保險套真的很難,社工都很難了,何況是我們服務的妹妹和她的另一半。」有同事說,站在門口猶豫很容易被一眼看穿、心虛打退堂鼓,瞬間心跳加速,「要去哪裡買?要去櫃檯還是問志工?我要先問誰?要怎麼開口?天啊志工不要跟我講話!」腳步直直撞進掛號處。

台東勵馨青少女懷孕服務方案,18年來僅有一位男性社工,其餘工作人員皆為女性,這次的保險套購買經驗,對她們來說也是一種挑戰。雖然她們也有過在市面上買過保險套,但要報上全名才能帶走保險套還是第一次,也是第一次被大聲喊聲到眾所周知。我們開始回想曾聽過的懷孕原因,以及服務對象很常聽到的:「誰叫妳要做」。

女人用的避孕方法第一名 是男用保險套

如果不想「非預期懷孕」通常會採取避孕措施。台灣生理男性最常見的避孕措施是戴男用保險套、體外射精(雖然這個不該被列為避孕方法)或結紮;生理女性可以使用的避孕方法相對較多,例如口服避孕藥、子宮內避孕器、排卵期計算法(安全期計算法)、子宮帽、避孕貼片、避孕針以及結紮…等。但這些看似較多的選擇,實際上卻較麻煩。例如避孕藥、避孕貼片需要醫囑、避孕器需要到醫療院所安裝。

台灣國健署於2019年公布依據「民國105年台灣地區第12次家庭與生育調查研究的家庭與生育調查報告」顯示:20歲至34歲的未婚有過性經驗的女性當中,將近95%選擇「男用保險套」來避孕,使用口服避孕藥作為避孕方法平均只有約20%。而已婚或曾結婚的女性的避孕方式則較多元,當中約58%選擇男用保險套。

報告中讓人驚訝的是20-34歲未婚有過性經驗的女性,有25%選擇過「計算安全期」來避孕,20-34歲已婚或曾結婚的女性20-34歲使用「性交中斷法」的比例(14.9%),還遠超過選擇子宮內避孕器(6.6%)及口服避孕藥(7.9%)。

「安全期計算法」、「性交中斷法」及「體外射精法」因執行過程變數太多、容易導致避孕失敗,近年已不再建議將此三種方法視為性行為中唯一的避孕方法,性交中斷法及體外射精甚至已視為避孕迷思,完全不認為這可避孕。

2022年的今日,男用保險套仍是避孕首選,原因就是不需醫囑、取得方便、隨取隨用(比COVID-19疫苗的隨到隨打還簡單)。但當身為女性的我們因為「保險套較易取得」,被迫將避孕主動權交由對方來執行或決定,在2022的今日,我很難不去想性別的權力結構有問題。

鄉鎮衛生所到底需不需要繼續賣保險套?

從網路查的便利商店店數,台東縣除了金峰鄉和延平鄉,全縣幾乎都有24小時便利商店,就如南迴線某間衛生所人員說的:「保險套現在已經很好買到,考慮未來不要賣了。」

因為方便買,所以大家都用這個東西「男用保險套」來避免懷孕的發生。但仍有某些區域,購買保險套並不方便,而懷孕又只發生在特定性別,只有這個性別要直接去承擔所有風險、面對訕笑及被迫人生大轉彎、白天嘻皮笑臉裝沒事但夜裡自責想死的,也是這個特定性別。對我來說,這,就是權力不對等。

任何東西都有城鄉差距,蘭嶼、綠島便利商店的男用保險套一定會加上運費,台東平均能夠買保險套的距離一定比城市長,我想強調的是雖然衛生所買男用保險套的狀況五花八門,但有一件事情每間衛生所都一樣,就是一打25元。

透過政策來降低、改善只發生在某一性別的特定事件,是公部門的責任,衛生所不只應該繼續賣,更應該思考如何讓民眾更好買,也許可以設置保險套自動販賣機,甚至衛生所更應該加賣驗孕棒。(男用保險套跟驗孕棒就是一個組合裝啊!)

衛生所買保險套的各種荒謬經驗,讓我不得不去想到台東婦產科的分佈不均現況,在婚姻裡的那些女人能選擇的避孕方式,是多麼有限啊。

(社工OS:懷孕究竟是祝福還是懲罰,需要另開一個視窗,下次再討論了)。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