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人,資深政治工作者,曾在中國與海外居住多年。
若說諾貝爾和平獎得主無助於現實的和平,是對該座獎最大的諷刺,近日剛過世的前以色列總統西蒙.裴雷斯應該就是這項「世界級諷刺劇」的締造者。
歷經近半個月和死神的搏鬥後,腦溢血中風的裴雷斯在特拉維夫的哈伊姆·謝巴醫療中心去世,享年93歲。
綜觀以色列的開國元勳,佩雷斯是這些元勳中,最後一位長逝的政治人物。
一生致力國家的生存與和平
以色列建國後,佩雷斯一直是以色列政壇一位舉足輕重的重量級人物。在將近70年的政治生涯中,他曾先後擔任過以色列外交部長、財政部長、國防部長等多項職位;亦在1980、1990年代擔任過兩次總理;2007至2014年期間,擔任以色列總統。
身為以色列的重量級人物,不免要處理棘手的以巴關係。1948年建國伊始,以色列猶太人就生存在周邊阿拉伯五國的敵視之中,與巴勒斯坦的哀怨情仇,讓以色列人無時無刻保持著對阿拉伯的高度警惕。
1948年以色列建國的第二天,就爆發了獨立戰爭。戰爭爆發後,佩雷斯立即成為以色列國防軍駐美使團的團長。他並未在第一線出生入死打仗,但在整個以色列生死存亡的獨立戰爭期間,佩雷斯卯足全力在美國為以色列的命運奔走,籌措資金和武器裝備,動員更多的猶太人,回到以色列家園,保衛命懸一線的新生國家。
在中東問題上,佩雷斯一方面被視為鴿派人物,支持通過和平談判手段,解決以色列與阿拉伯國家的爭端。在從政的60多年歷程中,佩雷斯代表以色列政府和巴勒斯坦及周邊阿拉伯國家進行談判,以捍衛以色列的生存空間,進而為推動中東和平進程作出貢獻。
但同時,在擔任國防部長期間,佩雷斯與法國人合作,發展了以色列的核武器項目。作為一個「正常化國家」,為保障國家安全,裴瑞斯一手建立以色列的武器採購與軍火工業體系,擘劃核武研發計畫,設立「內蓋夫核子研究中心」(Negev Nuclear Research Center),奠定以色列的國防實力基礎,也讓以色列成為中東地區唯一的核武國家。
簽署奧斯陸協議,獲得諾貝爾和平獎
對於國際社會,佩雷斯最大的貢獻,就是以外長身分,參與推動以巴和談,並和已故以色列總理拉賓、已故巴勒斯坦精神領袖阿拉法特共同簽署了《奧斯陸協定》。這三位曾經是不共戴天的仇敵,一同獲得1994年度諾貝爾和平獎。三人此前一年與美國總統柯林頓在白宮一起握手言和的照片,至今深刻地留在世人的印象中。
諷刺地,原本拉賓並不希望裴雷斯參加以巴雙邊會談,只能參加雞尾酒會和多邊會談。拉賓有意把裴雷斯排除在會談之外。但在達成《奧斯陸協議》之前,佩雷斯和多名官員藉由非官方管道私下和巴勒斯坦方面取得聯繫,最終才實現了與阿拉法特的會談。
原以為,這項幾經周折、在國際上備受讚譽的《奧斯陸協議》能為以巴雙方帶來永久的和平,但事與願違。這項和平協議既不受到巴勒斯坦人歡迎,更被以色列人看衰。
協議簽署後不久,大量以色列人走上街頭抗議,指責佩雷斯和拉賓是「叛徒」、殺人犯,那些參與制定協議的官員也被稱為「奧斯陸罪人」。
拉賓在協議簽訂後兩年,在特拉維夫的一場活動後,遭以色列極右派人士刺殺身亡;在拉賓被刺殺後,佩雷斯出任了代理總理。但因國內反彈聲浪過於強大,導致佩雷斯在之後的選舉中,被右派的利庫德集團領袖、現任總理納塔亞胡擊敗。
和平協議真能帶來和平?
數年後,被阿拉伯人稱為「屠夫」的前總理夏隆為選舉造勢,登上了阿拉伯人視為神聖的耶路撒冷聖殿山,該舉動被巴勒斯坦人視為「侵門踏戶」的挑釁行徑,引爆了巴勒斯坦第二次反抗行動(intifada),開啟了巴勒斯坦的極端勢力連續對以色列發動襲擊,《奧斯陸協議》的執行被無限期擱置。
以色列猶太人和巴勒斯坦人的怨恨過於強大,雙方深陷在強烈不信任的糾結中,難以緩解。在諸多以色列人眼中,裴雷斯是受人尊敬的前總統,卻無法接受他和巴勒斯坦「妥協」的作為;同樣的心態,巴勒斯坦人也投射在阿拉法特身上。一項受國際社會尊崇的和平協議,卻在以巴兩國的底層社會中遭受抵制,這隻和平之鴿怎可能飛得長遠?
時至今日,《奧斯陸協議》簽署之後20多年,仍有近六成的以色列人認為該協議傷害了以色列;類似的憤恨情緒,也在巴勒斯坦內部蔓延。
佩雷斯一生致力推動以巴和平的運動,為他換來了諾貝爾和平獎的國際級榮耀,但這座獎座卻未在現實生活中,帶給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真正的和平;反而在該協議後,激盪出以巴雙方更大的怨懟,掀起雙邊右派極端勢力的反撲。
對務實主義至上的以色列人而言,這座虛有其表的諾貝爾和平獎,沒有為人民帶來福祉和榮耀,卻是一連串的矛盾、衝突、戰役和傷亡。只能任由國內強硬的右派勢力和情緒,不斷地尋找更猛烈的宣洩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