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是時常奔走於台北、美國兩地的青年。現從事公眾事務
今天是大年初五,也是西方的情人節。想必一談到西方的情人節典故,大部分的人都會先想到羅馬時期的瓦倫丁 (Valentine) 教士殉道,或古希臘的牧神潘與愛神阿佛迪特的傳說。或許,這次我們可以從西非象牙海岸(Côte d'Ivoire)的男孩菲力講起。
在大太陽底下,當其他國家的孩童都在學校上學,吃豐盛的午餐,下課回家玩電動的時候,菲力正用他不結實的雙手剝著可可豆,並將其一箱一箱搬至倉庫發酵。這對他顯然有點吃力,因為他的背脊早已因為長期扛重物而變形。
雖然年僅十二歲,但他的外型卻飽盡滄桑。雙腿密佈著刀疤,是在用開山刀清除滿是雜草的田野而誤傷來的。五歲時,雙親早逝的他便在公車站被人蛇集團拐走,以200塊美金的價錢從馬裡賣到象牙海岸的可可豆農場,過著奴隸般的生活。跟在這邊一起工作的孩子一樣,他們沒上過學,不識字,日以繼夜的以勞力換取農場主人的糧食。在菲力將可可豆發酵、烘培、研磨後,便賣到摩洛哥製成可可漿、可可粉,之後再到比利時加工為知名巧克力,進口到台北的新光三越,最後由某位純情男士送到女朋友手中。
全世界有超過三分之二的可可豆種植於西非,其中尤以象牙海岸和迦納為主要二宗。目前估計光是象牙海岸的可可農場,就約有二十萬像菲力一樣無薪或微薪的童工。聯合國國際勞工組織(International Labor Organization; ILO),在其 182 號條約第三項,將此等工作歸類於最惡劣形式的童工(Worst Form of Child Labor; WFCL),其中包含「人口販賣、壓迫勞力、抵押孩童、雇用童兵、應召雛妓、以及任何有違建康及安全的工作項目」等等。
在這些農場的孩子,從小便必須在沒有保護裝備下噴灑農藥,拿著比他們手臂還常的開山刀來除草撥地,盡日窮夜搬運重物。除了沒有薪水拿,沒有學校上之外,工作太慢還會遭到毒打。並沒有任何法律可以保障他們,因為有許多童工屬於幽靈人口,法理上根本不存在。
這類 WFCL 氾濫的原因,可歸咎於幾個因素。首要原因即是西非國家長期的不穩定,內戰頻繁,造成各產業崩潰,民不聊生。國際可可價位跌落,也造成許多農場收入銳減。許多農場不僅無法出錢聘顧正常勞工,也買不起肥料與機械,導致生產力薄弱,對勞力的需求反而增加更多。
兒童單純天真、無反抗力、無法組織工會、對業主依賴的特性,使他們從此成為最佳的剝削對象。其他原因包括教育資源匱乏,政府無法承受學生就學的負擔。雖然象牙海岸及迦納憲法均提到國民有受教的權利,但執法單位往往刻意輕縱,因為國家所能提供的教室、書本、教師,根本不夠負荷所有人。
由於對童工的需求量大,人口販賣便成為西非各國邊境最興盛的行業。小孩們往往以 10 – 15 位為一批,由公車載至邊境,再分開經摩托車賣到各莊園。這現象在馬裡、布吉納法索、尼日、加麥隆、迦納、象牙海岸等地區十分常見。
為了打擊這種毒瘤,美國國會、巧克力產業、以及非洲政府共同簽暑了所謂的哈金恩格議定書 (Harkin-Engel Protocol),其內容基本上勸說巧克力企業尊重國際勞工 182 號條約,與當地政府以及國際列強共同杯葛打擊雇用童工的農莊,並且建立起國際認證機制。
從 2001 簽署至今,其效果如何並無實際的評估。由於議定書僅僅為大家在外交場合給的 「面子」,並無任何法律約束力,縱使美國及先進國家已立法禁止進口任何有可能剝削童工的食品,但實際執行面必須由西非各國政府擴大干涉,並且明確建立認證機制,如仿效杜止血鑽石的金伯利進程(Kimberley Process)。
象牙海岸政府在同意哈金恩格議定書之後,數年內通過眾多法案,如兒童福利人權法、反童工法、反人口販賣法、以及與西非八國簽訂多邊協議。企業對遵守法律的農莊,以高於市場價格的金額購買可可豆,以鼓勵此現象。與此同時,政府與企業也漸漸合作,共同策劃方案,將童工導入社工體系,興辦教育以及孤兒教養院。遺憾的是,由於廣大的貧窮以及戰亂,真正受惠的可可產區目前不到 5% 。今後國際政府如何面對,國際百姓如何改善此問題,值得我們大家去省思。
但是,菲力沒聽過勞工法,不知道情人節是甚麼,也沒吃過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