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自認為是壞年冬裡最不具價值的蟑螂般七年級社會科學博士研究生。18歲以前為自我感覺良好之天龍國子民。此後十年,輾轉奔波於台北、嘉義、高雄、金門與英國。去國懷鄉。希望能夠通過世界尋找回家的路。
近日來,有關釣魚台(尖閣群島)主權問題的各方說法,又再度鼎沸。各種學理、立場:親中、挺日、反美都在在觸動台灣關於外交困境與主權意識的敏感神經。但筆者認為,釣島問題的本質並不在於民族衝突、歷史糾葛、地理遠近或是爭論不休的國際法各項原則。嚴格來說,釣島在過去與現狀的爭議,都源自二戰以後的「美國全球地緣戰略」。
回顧二戰至今美國的全球地緣戰略,在整個歐亞大陸周邊,從東亞的東海至南海,沿著西太平洋進入印度洋沿岸的南亞與中東。讓這些區域都保持一定程度的、尚在可控制範圍內的混亂、敵意、不團結、非整合(不在美國領導下的整合),以及最重要的,避免各個地區出現單一的「區域霸權」,是美國全球地緣戰略繼承自十九世紀英帝國傳統而形成的最高指導原則。
唯有如此,在冷戰時期,美國與蘇聯才可以從各個區域的衝突當中,尋找在地盟友。藉由這些區域性衝突的延續,讓各區的代理人戰爭取代美蘇之間的正面衝突,使雙方關係維持低盪,以「冷戰」代替「熱戰」。美國也可以藉著歐亞大陸周邊的盟友,鞏固其全球性「圍堵」的戰略。
而「後冷戰」至今,各個區域的衝突使得身為超強的美國能在這些區域維持其「公正仲裁者」的地位與形象,在介入區域事務的同時,增加其獲利的機會並鞏固對全球各區域的控制。這種全球性的地緣戰略,不會因為美國國內執政的黨派差異或意識形態左右而有所變化。因為唯有這些衝突持續的存在,才能確保美國在歐亞大陸舞台上永不落幕的活躍。
美國當年選擇將釣島的控制權賦予日本,等若創造了一個「二桃殺三士」的東北亞格局。對華盛頓來說這並不是選擇的結果,而是歷史的必然。1970年代台灣甫退出聯合國,風雨飄搖、國家地位不明,根本無力保衛此地;中美關係根據「三公報」剛剛正常化,遠沒有正經歷「沖繩返還協議」的美日關係來的親密。作為「攻守同盟」的「美日安保」,是「第一島鏈」的軍事力量主體;而「第一島鏈」則是美國西太平洋海軍戰略對蘇聯的「圍堵」最前線。
釣魚台(尖閣諸島)到琉球(沖繩)這片海域組成的戰略縱深,是地處沖繩的美軍基地必須牢牢掌控的咽喉地帶。將尖閣諸島交付予日本,不僅可以鞏固美日安保,讓雙方攻守同盟更為緊密,避免第一島鏈的咽喉位置掌握在地位不明的台灣或是意圖不明的中國手上;更重要的是,從此以後三方為此島主權爭吵不休時,美國自然而然成為公正的仲裁者,而各方都必須爭取美國的支持,不僅使得日本難以逾越美國的掌控,更讓中台雙方也難以脫離整個東海情勢處於美國主導的格局。
美國以釣魚台的領土主權問題,創造了這個處於「有限混亂」當中的東北亞,並藉此維持自身對「東海議題」乃至於整個東北亞領海問題的主導地位。因此,在這場美中日台的「釣魚台」四方競合當中,美方的意圖才是真正的關鍵。我方必須理解引導事件走向最主要一方(美國)的態度與意圖,才能制定出正確的應對方針,並以此釣魚台的主權爭論作為契機,擢取最高的國家利益。
既然無論中國或日本,在美國所主導的東北亞之中,都不允許其成為單一的區域霸權;對台灣而言,美國的外交戰略以及釣魚台所引發的中日矛盾,反而是一個重要的戰略契機。我方政府應當把握這個時間點,藉著釣魚台爭端,突顯自身在美國東北亞戰略當中,權力平衡關鍵砝碼的本質。
我們也應藉此提醒美國,台美關係的重要性,避免美國以台灣的國家安全交換中國在國際事務上的合作(例如伊朗或北韓)。釣魚台歸屬的領土主權問題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因為單一事件的爭鋒而忽略了整體大戰略的方向以及核心的國家安全問題。此為政策擘劃者不得不慎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