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為地球公民基金會副執行長,曾任出版界、高雄市教師會生態教育中心,2007年9月地球公民協會創立後任職至今,目前為《地球公民》通訊總編輯,曾任中油三輕更新擴建計畫環境影響評估監督委員。近年參與議題包括後勁反五輕、林園新三輕、台電大林電廠環評、大社仁武污染、國光石化開發、小港大林蒲污染等,長期倡議調整產業結構。
戰後,國民黨政府大方地接收了設在高雄半屏山麓的日軍第六燃料廠,改換名號為中油公司,此後,一座座轟隆隆的蒸餾煉油工廠,乃至1968年的輕裂石化廠,便與高雄糾纏不休。
一輕、二輕在楠梓後勁部落後勁溪流域的良田矗立起一根又一根的高塔,不久,三輕、四輕也盤據了舊制高雄縣林園鄉鄰近高屏溪出海口近百公頃的沃土。一北一南,讓高屏民眾頓失大片可以產出優質農作的良田寶地,家園滲入油污,此外,還不得不承受石化煙囪沒日沒夜的吐納。
1986年,彰化鹿港反杜邦運動震撼全台,猶記得當時運動訴求之一是提升環保機關的位階,不再倚附於衛生司或衛生處等單位之下。1987年8月22日,環保署終於在行政院下掛牌成立,空氣品質保護及噪音管制、水質保護、廢棄物管理、環境衛生及毒物管理、管制考核及糾紛處理等業務,總算有明確的分工與承辦。
但已經長期忍受環境惡物之苦的後勁民眾,聽聞高污染的石化開發案又將進一步侵門踏戶,哪裡等得了新官署的協助,1987年7月,反五輕自力救濟運動在南台灣燒起一把熊熊怒火。
有些事,不需要太複雜的言詞,也不需太深奧的學術論述,道理已經通透澄明。
「再多回饋,換不回健康身體」、「請重視後勁生態環境」、「還我新鮮空氣」、「我愛後勁,不要五輕」,這是後勁民眾在反五輕自力救濟運動中高舉的標語。
歲月匆匆,28年過去,從僅有三大報、三家電視台,變成百花齊放、媒體多到目不暇給,從室內電話到人手一支可隨時上網的手機,從少數人擁有電腦到如今雲端everywhere。時代巨變,但這些標語訴求竟依然如昔。2015年12月26日,聖誕節後一天,以中南部為主的反空污遊行民眾齊聚台北,用力發出反污染的聲音,遊行隊伍從環保署行經館前路、漢口街到總統府,民眾高舉的標語是:「我要乾淨空氣」、「還我健康空氣」。如果套用「我愛後勁,不要五輕」到近來的環保議題中,「我愛馬頭山,不要掩埋場」、「我愛大林蒲,不要石化專區」,甚至貼切得令人心痛!
中油高廠11月停產後,媒體蜂湧訪問,曾有中油員工在鏡頭前說,五輕正值壯年,操作才23年,設備都還很好就把它腰斬很可惜。但事實是,五輕營運後不僅帶來嚴重的空污、水污、土污,還有不斷發生的工安意外事故,整體表現並非如其所言。再者,石化業者如有不甘,應回到當年執政黨不理會強大的反對意見,以巨大的國家機器壓迫人民就範的歷史現場,聲討當年前漠視後勁公投結果、執意上弓的霸王。
中油停產後留下200多公頃的污染場址,估計要花二、三十年的時間整治(此處暫以25年計),那麼過去中油宣稱為國家賺進的大把鈔票,如若扣除整治成本,再分攤為50年,這個國營事業還是金雞母嗎?台灣還看不清楚這樣的教訓,還要繼續複製、移植這樣的痛苦嗎?
升格20多年的環保署,未來很快又將升格為環境資源部,是否能進一步發揮,我們拭目以待。但無論誰執政,期待新政府謹記教訓,守護好環境、守護每一吋台灣的土地,就是把福氣、把希望留給下一代。以目前極有可能重新執政的民進黨來說,未來若能將這件事做好做滿,其功德將不遜於任何百年政黨,也不枉當年篳路藍縷創黨前輩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