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九二共識」成為國民黨的墓誌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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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的大選原本被換柱鬧劇搞得焦點全失,然而換柱後風波不但不止,還越演越烈,主要敵人一倒,次要敵人立刻拖上場。在國民黨選情一片愁雲慘霧之際,這般胡搞蠻纏,再精明的政治觀察家也看不懂這一路發展下來的理路,只能以國民黨亂了套解釋。正當各路名嘴架高了天線,偵探諸王權鬥的小道消息時,半夜驚暴馬習會成局,三天後出發。

驚訝之餘,我們是不是漏掉什麼關鍵的地方?如果能找到那塊遺漏的關鍵放回看似混亂的拼圖中,我們或許將恍然大悟,這不是亂了套,這是一連串精密設計的連環套。回想今年的國慶大典,一方面換柱傳聞鬧得沸沸揚揚,一方面媒體把焦點放在蔡英文出席,國歌怎麼唱這種花邊新聞,輿論完全忘了馬總統的國慶文告。再說國民黨即將失去政權,大家認為文告除了作文比賽外,這個未跛先殘的看守總統已無設定國家議題的能力,何須認真。但我們似乎錯了,這篇文告不但精確透露許多換柱前後的政情理路,更預告了國民黨的未來走向,實在不該忽視,任其偷渡。

當然,文告充滿典型的馬式風格,例如馬總統依舊自我感覺良好,如此潰敗,大有「朕非亡國之君,汝皆亡國之臣」的哀怨。叨叨念念,擔心「偉大」的政績無以為繼,與柯市長「有任期制的選舉,對台灣傷害很大」的荒謬之嘆,有異曲同工之妙。我們對馬英九的自戀早已見怪不怪,不值一响,然而比較突兀的是今年對「九二共識」的用力之深,遠遠超過以往,十分不尋常,所為何事?

比較馬總統任內的八次國慶文告,就任後的第一次文告提到「九二共識」兩次。不管同不同意,新任總統以此宣示他日後兩岸政策的基礎,尚能勉強忍受。第二年文告則一次也沒出現,顯示此時他對兩岸政策的信心。之後兩岸爭議益發嚴重,接下來四年的國慶文告反而必提「九二共識」,但只各出現一次,去年力度加強,再度出現兩次,今年則大暴衝,出現八次之多,加上同意詞「兩岸共識」兩次,遠多於以主詞用法出現的「中華民國」(扣掉開場白、呼口號、形容詞,剩三次)。

眾所皆知,馬總統一直把「九二共識」說成兩岸關係治百病的仙丹妙藥,活像賣假藥的江湖郎中。以總統的高度,年年在國慶大典上灌輸一黨之見的教條,要全國接受高度爭議的「九二共識」已屬不當,沒想到今年變本加厲,不惜在國慶大典上以文告的方式向世界毫不避諱地大力宣揚,還直接指導下一任總統沿用,嚴重失格。

最為特別的是這段文字,「23年來『九二共識』的歷史觀察,兩岸關係與『九二共識』,彼此相合則旺,相離則傷,相反則盪」。毫不避諱地應和習近平今年三月在中國全國政協會議中拋出的「地動山搖」說,指出「九二共識」對兩岸關係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繼之以威脅的態度強調,若「九二共識」遭破壞,則兩岸「基礎不牢,地動山搖」。如此強硬地定調對台工作內容,歷年罕見,若說馬總統的文告沒接受習近平指導,純屬文字上的巧合,恐怕是自欺欺人。

此外,國慶不提辛亥革命也就算了,反正在台灣那是虛擬的記憶,但明知去年延燒至今的皇民說,已引起不同族群歷史記憶的衝突,對「光復」兩字充滿恩怨情仇,文告偏偏就故意高調提光復,回到「張燈結綵喜洋洋,光復歌兒大家唱」這種奴化教育的接收心態,不知今夕是何年。文告也釋出不再堅持抗戰史的書寫權,將與共產黨「共享史料、共寫史書」,把深藍對連戰參加中國閱兵的不滿壓下。

習近平讀完這篇文告後能不龍心大悅嗎?洪秀柱滿腔熱血誤闖叢林,其躁進固然無法成事,但剛好可以用來當一顆棋子,卡王之外,她的急統立場成功地把太陽花之後的獨派輿論逼回「九二共識」,一旦獨派以「一中各表」質疑洪秀柱的「一中同表」,任務便達成了,國慶一星期後換柱成功。換柱所謂路線之爭立刻轉彎,一邊繼續羞辱國民黨本土派,一邊挑釁民進黨,重彈「九二共識」、「兩岸一中」的老調,呼喚深藍選民歸隊。這樣的發展,保證了馬朱合體足以掌控選後的國民黨,敗而不散,足以擔綱繼續在台灣代言中國。看在習近平眼裡,原本對馬英九的表現萬般不滿,如今通過檢驗,習近平終於按下馬習會的綠燈。

記者會上馬英九難得笑得燦爛,像是孤兒院的小孩找到親娘要回家。也許馬英九真的像統派的評論所形容的,阿姆斯壯的一小步,人類的一大步;馬英九的一小步,統一的一大步。好笑的是,人類花了那麼大力氣,有從月亮搬什麼好東西回來嗎?這句「修士頓,我們出了問題」倒是嚇出一堆人的冷汗。現在出冷汗的是台灣人,這是台灣未來民主的宿命嗎?中國的領導者視召見台灣民選總統為一種施恩,給與不給得看他或她在任內對統一大業做多少努力。如果這是馬總統所謂的常態,恐怕才是台灣民主基礎崩塌,地動山搖的開始吧。看來如果不想讓「九二共識」成為台灣的墓誌銘,我們別無選擇,只好讓它成為國民黨的墓誌銘,就看兩個多月後選民的選擇了。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