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柱不是路線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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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為了男女主持人宣布離開綜藝節目「康熙來了」,引起一陣「康熙走了」,接下來是誰的討論?不諳娛樂界的人無法置喙,只知康熙走了,不就是雍正來了嗎?而且是齣大戲,因為雍正的繼位雜聲不少,向來就是宮廷劇的最佳體裁。不管雍正後來的表現如何,幾百年來,陰狠狡詐,奪權篡立的形象,永遠與雍正一起寫在歷史上,深植人心。沒想到300年後,國民黨卻也不避嫌,赤裸裸在自家宮廷上演一齣「拔柱立倫」的篡立大戲。

朱立倫巧算投機的形象早有議論,但拿他和雍正相比也不算完全適當。我們看不出朱立倫有雍正的雄才大略,只看到他自命真命天子,還學雍正以血滴子丟向同志。非國民黨員或許看法不同,但對信奉國民黨教條,言必稱總理、總裁、經國先生的黨人而言,洪秀柱當然是國民黨的忠良。經此一役,朱立倫背信忘義、逆殺忠良的罵名,恐怕已是歷史定位,再難洗清了。

當然,我們也不必故作意外狀,在國民黨的黨史裡,分裂內鬥的故事罄竹難書。有些血流成河,如清黨;有些水過無痕,如「寧漢分裂」後汪蔣復合。有些看似言之成理,如容共的左右之爭;有些硬拗,如兩年前的馬王鬥與這次「拔柱立倫」。不管是過去的兵戎相向,還是現在在媒體上鼓動輿論,興風作浪,共通點只有一個,那就是以路線之爭掩護利益之爭,以人民的呼喚掩護權力的呼喚,百年來如此,絕無例外。

兩年前的馬王鬥被發動者定位為大是大非之爭,但從頭到尾醜態盡露,國人記憶猶新。原本以為馬王鬥已讓我們開了眼界,沒想到這齣換柱鬧劇,手法之拙劣,有過之而無不及。然而弔詭的是,既然比馬王鬥的手法還要拙劣,何以馬英九上次幾近完敗,這次退到幕後,反而能運籌帷幄,跌破許多人眼鏡,讓朱立倫大獲全勝,完成不可能的任務?而洪秀柱毫無實質反擊的能力,只能黯然交出兵符?關鍵還是民意項背決定了勝負,但民意是有盲點的。

從外表來看,換柱是順應民意,回歸國民黨所謂的「主流價值」,順民者昌,而上次馬王鬥缺少這層道德高度。馬英九親信的貪腐醜聞,在馬英九發動鬥爭王金平之前已喧囂年餘,比柯王關說疑雲嚴重千百倍,但馬政府毫無具體處理,只唸經式的開幾次會。本身失去了道德高度,不管馬英九如何哭喪了臉對王金平的關說做道德控訴,民眾聽來只是淫亂後宮的皇后故做貞潔狀,當然沒有說服力。再說柯王關說也無具體證據,馬卻要直接鍘王。就算指控屬實,關說情節相對輕微,但在任何國家,總統逼退國會議長都是天大地大的事,在民主國家更是前所未聞,豈能馬英九單方面說了算?除了低於九趴的鐵桿深藍,誰會站在馬那邊?

然而既然身為鐵桿,在政客之前,必要時總要當當砲灰。這也就不必奇怪這次馬朱為了選前選後的權力保衛戰,連手發動換柱大戲,暫時把鐵桿深藍推到對立面,讓輿論陷入國民黨的話術裡面,掩護換柱陰謀。但跳出國民黨的話術,這齣從夏天演到秋天的爛戲,除了權力,我們一點也看不到國民黨希望你相信的路線之爭。洪秀柱哪裡有如朱立倫指控的偏離「國民黨的堅定主張」?若以馬英九設定的兩岸時程,洪秀柱的「一中同表」、「和平協議」,恐怕都算進度嚴重落後了。加上朱立倫訪中時丟出的「兩岸同屬一中」,如果黨中央動起來,要幫洪秀柱辯護並不困難,但朱立倫捨此不為,卻順勢向她丟出「終極統一」這枚血滴子之。

反對統一已是不爭的台灣共識,但一統中國,做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一直是馬英九夢寐以求的驕傲。儘管如此,台灣人不是一個過激的民族,大部分台灣人對不同的國族認同不見得會擊鼓攻之。別說馬英九聲望日正當中時百毒不侵,即使在2012大選連任危急之時,綠營頻頻以乃父馬鶴凌骨灰罈上「化獨漸統」的家訓質問馬英九,然而馬英九仍不屑積極辯解,也從不否認馬鶴凌對他的期待,更不迴避「終極統一」的政治信仰,全黨上下對支持馬英九一中的兩岸思維毫無異議。諷刺的是,這次為了換柱,洪秀柱的「中華民國憲法是終極統一」立刻被自己人化簡為「終極統一」,而當「終極統一」血滴子一出,全黨為之所用,以十年來國民黨罕見的效率集結反柱,加上綠營、輿論也幫朱立倫拉著這枚血滴子,終於讓洪秀柱的政治人頭落地。

然而這是台派大勝,繼李登輝失勢,台聯出走後,國民黨終於想通的本土化大躍進嗎?當然不是,國民黨門面上的本土化只是雇用歸化的台灣人,但本土化的思潮從未真正滲透入國民黨的核心價值,敢造次者必定落得掃地出門。黨章黨綱無處不在,寫什麼路人皆知,朱立倫嘴裡「國民黨的堅定主張」,不是黨內高層才知道的秘密,以背離黨的主張硬拗洪秀柱當然是冤案。國民黨當然也清楚,戲演完後如不處理,原本已放棄的大選不見起色事小,但弄假成真,混淆了國民黨最根本的立黨基礎─「終極統一」,永遠失去鐵桿深藍才是瀕臨滅黨的大事。

果不其然,一旦換柱成功,朱立倫最積極的任務是要立刻唤回深藍,所有的競選語言不是挑釁民進黨,就是重彈「九二共識」、「兩岸一中」的藍調催眠音樂。完全不處理太陽花後清楚浮現的種種問題,有經濟分配的,世代差異的,新國族認同的,文化覺醒的,每一個問題都是去年國民黨九合一崩盤的原因,而每一個檢討都要指向馬英九,與他念茲在茲的歷史定位,兩岸關係。以朱立倫的從政記錄,可能嗎?

國民黨不必自欺欺人了,何來路線之爭?這不過是赤裸裸的權力鬥爭,不是來自權貴卻因緣際會飛上枝頭的洪秀柱那是對手?也許洪秀柱有怨,但中國黨還是中國黨,這點柱姐或許可以寬心,至少當全台灣人唾棄中國國民黨時,它的墓誌銘不會有柱姐的名子,《此黨始於孫文「驅逐韃虜」,毀於馬英九「九二共識」,終於朱立倫「同屬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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