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大新聞所碩士生。目前最焦慮的事情是:台灣當前反抗者與當權者之間的不對稱戰爭到底能持續多久?能取得多少戰果?
「課綱微調」的爭議延燒至今,全國已有超過200間高中的學生公開反對。台灣從戒嚴40年、再到解嚴至今近30年,發生了這麼一場以高中生為主體的大規模抗爭,當然使我們振奮不已;但在高聲疾呼「下一代有希望了!」的同時,我們仍須正視,一個國家的民主化並非憑空出現,而是在舊有的結構中緩慢掙扎,進兩步、退一步。
誠如陳前總統的名言:「衝突、妥協、進步」,在社會「進步」的過程中,我們總必須面臨著「衝突與妥協」。既然生長於解嚴後的新世代已表現出這般民主素養,那衝突又是從何而來?別忘了,即便到了2015年,目前在台灣社會各領域掌握權力的人,依然是歷經國民黨威權時期洗腦教育的那一代,當然,包括教育場域。
到底台灣校園內的民主文化有多畸形?本文暫不談大理論,僅列舉一些近五年來發生在各高中職與大專院校的「政治事件」,讓讀者一一檢視這些事件到底誰有理、誰無理。
最近一個例子,是在上月底桃園中壢舉辦了一場「反黑箱課綱遊行」,之後,武陵高中校長便忍不住在朝會上發表了一段「以正視聽」的言論,該段發言的內容不外乎是「學生不要被利用」、「當學生就好好讀書」等老掉牙的論點。
師長們不甘寂寞地跳出來,或直接或隱晦地反對學生參與政治議題,在台灣並不是新聞,這種現象,被稱為「未解嚴的校園」。
同樣是在這次課綱微調的爭議中,羅東高中學生在校內發傳單、宣傳此議題時,也被學務主任林博文制止,該名主任提出的理由是:學生不該擅用學校的名義表達立場。
校內學生以各種具體行動表達政治立場、而遭校方「關切」的例子不勝枚舉。
去年6月,輔大法律系的學生在校內的「蔣公銅像」貼上「無限期支持蔣介石遺毒滾出校園」的貼紙時,也遭教官「關切」。學生要求教官具體指出其違反的規定,但教官僅是不斷跳針怒罵學生「強詞奪理」、「蔣公是我心目中的偉人」、「為什麼要貼這個!死小孩!」
2013年,位於桃園的振聲高中,於校內舉辦談論社會議題的講座,遭校方驅趕,學生接著在自行發布的刊物上報導此事,而此刊物也在發行後的一小時內,被校方火速沒收。
2013年底,成功大學將兩個校區之間的圍牆拆除後,要將這個多出來的廣場進行命名,經由全校師生參與的民主程序後,「南榕廣場」獲得最高票3000餘票,此名稱的內涵包括成大校內的「南方大榕樹」以及紀念台灣民主前輩「鄭南榕」兩個意義,但隨後,成大校方就以「此名稱具有政治意涵」為由,取消此次命名活動。該理由掀起多方的抗議,甚至有人按著校方的說法,接連將成大光復校區的「光復」二字以及英文「kuang fu」拆下,以諷刺成大校方。
時間回到更早的2012年的「反媒體壟斷」運動,當時全國大專院校的學生,為抗議少數財團、尤其是具有中資背景的財團,打算收購更多台灣媒體,恐造成言論的集中化、親中化,而聚集在公平交易委員會前表達反對。隔日,教育部卻發函指示各校「關心」參與抗議的學生,此事被揭露後,教育部遭批是「白色恐怖」再現。
接著,當時的運動參與者陳為廷,在立法院批評時任教育部長蔣偉寧「說謊、偽善」,此番言論隔日遭《聯合報》用頭版頭條痛斥陳為廷「沒禮貌」,清大校方在當天發表聲明附和聯合報,表示「對學生的不當行為深感痛心,也對蔣偉寧及社會大眾所造成的傷害致歉」。
除了這些有具體人物的事件,最近也有媒體報導彰化一所國中的歷史課平時考,考題出現「民進黨的合法化,最該感謝誰?」該題標準答案是「蔣經國」。
每當類似的事件發生後,總是掀起大眾對於「政治是否應該進入校園」此一問題的討論,但筆者倒想反過來問,「校園內真的可能沒有政治嗎?」那討論「政治」的公民課,要不要刪掉呢?
如果政治就是這麼無孔不入、這麼全面的影響我們的生活,那麼,我們要討論的問題,應該是:「政治應該如何進入校園?」
又,我們口中談論的「政治」,究竟是指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