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大學國家發展研究所博士生
今年,伊拉克極端組織ISIS迅速崛起。近期,更殺害了2名挾持的美國記者,引發國際社會震驚和憤慨。
ISIS肆虐的區域,恰好位在伊拉克北部,幾乎和庫德族自治區重疊。庫德族一度瀕臨被ISIS吞併,甚至差點陷入被大規模殺害的危機中。
為了搶救庫德族,美國、英國、德國等西方大國,紛紛提供物資援助。德國甚至「轉性」,以往拒絕運送軍武前往衝突地區的原則,卻被這次ISIS危機打破,在8月底運送16000支步槍、數百萬發子彈,數百具反戰車武器和數輛裝甲車給對抗遜尼派聖戰組織ISIS的庫德族部隊。
遜尼派的ISIS以宗教作號召,希望在中東地區成立跨國境的「哈里發」。但對庫德族桑德而言,ISIS與「宗教組織」無關。
ISIS不是宗教組織
32歲的桑德,留著一頭捲髮、落腮鬍,外貌和一般中東地區的年輕人沒什麼兩樣。但桑德和我聊到ISIS時,特別強調「他們不是伊斯蘭」。語氣中,不難讓人感受到,桑德非常不滿ISIS拿著「伊斯蘭國」的名號招搖撞騙。
「IS根本不配稱為『伊斯蘭國』!」身為道地遜尼派教徒的庫德族人桑德說,在《可蘭經》的訓詞裡,穆斯林人是不允許殺害自己同胞(無論是遜尼派或什葉派),更不能殺害小孩子,連戰犯都不可以殺!
但這些可蘭經的禁令,ISIS全都撕毀。桑德說,ISIS這群人,根本是拿著宗教大旗當工具,從事權力和利益擴張的勾當。實際上,ISIS令人髮指的行為,和伊斯蘭的真正教義背道而馳。
「他們(ISIS)根本沒心沒肝,」桑德下了這個結論。
「為何ISIS要攻擊庫德族人?」我這麼問,是因為ISIS對什葉派的政府軍下手格外兇殘。但庫德族大部分信奉的,多是遜尼教派。很多人誤以為,這是一場伊斯蘭內部教派的衝突。
但桑德否認說,若非某些特定政治黨派或軍事組織的操弄,什葉派和遜尼派教徒相處十分融洽,沒什麼太大的紛爭。
ISIS攻擊庫德族,為了石油利益
「其實是為了石油,」在伊拉克北邊的庫德族自治區,跟伊拉克其他地方一樣,「隨便挖都有石油,」桑德說,本質上,ISIS希望透過快速擴張,截獲龐大的石油利益。
為了抵抗ISIS的「侵門踏戶」,剽悍的庫德族人挺身而出,為保衛家園進行奮戰。
庫德族人有一批驍勇善戰的士兵。「他們這些當兵的,都不怕死。他們真的認為,為了捍衛家園,戰死後可以進天堂,」桑德自豪地說,若在當地,不是團結的庫德族,而換做其他民族,該地區恐怕早就被佔領或鳥獸散了。
因此,庫德族擁有十分堅實的武裝力量,尤其是女性。庫德族允許女性自願服役,並騁馳沙場。女子游擊隊戰士與擁有近20萬兵力的庫德族武裝力量自由鬥士(Peshmerga)並肩作戰。據稱,該部隊名字的含義為「直接面對死亡的人」。
以至於,即便手段殘暴的ISIS,即便望著富到流油的庫德族自治區的油田,一面對庫德族(和西方國家支援)的軍隊,只能被擋在門外。
「所以,你們自認為是獨立的國家?」我繼續問道。
「是的!我們認為自己是獨立國家,我們也是這麼教導孩子們的。即便在學校,都會灌輸他們,庫德族擁有一個主權獨立的國家,」桑德的這番話,聽在台灣人耳裡,很有「親切感」。
國際現實,庫德族難以獨立
為何不能獨立?因為,周邊國家不允許庫德族人這麼做。
在伊拉克北部境內,擁有700多萬庫德族人。但在土耳其境內,卻擁有1300萬庫德族同胞。
倘若伊拉克庫德族被允許獨立成一個國家,土耳其的庫德族也將群起效尤,土國的諸多東邊城市都將會被切割出去。身為美國盟友的土耳其絕對無法容忍此一情況發生。另外,還有在伊朗境內的數百萬庫德族人也在看。
包含桑德等人在內的庫德族人非常瞭解這個無奈的國際現實。但他們仍不放棄建國。
桑德憤恨地說了ISIS的不是。但最後,桑德卻撂下一句令人吃驚的話:「ISIS是很殘暴,但沒比前伊拉克總統海珊更糟,」
1980年代末期,伊拉克前總統海珊在庫德族區屠殺了18萬庫德族人;1988年3月,伊拉克軍隊還以毒氣屠殺庫德族5000名士兵。爾後,海珊政權在當地實行恐怖獨裁統治。
伊拉克的庫德族家庭中,幾乎每一家都有被海珊政權殺害、荼毒的經驗。桑德的一位哥哥,就死於海珊政權手下。那種血淋淋的慘痛教訓,至今仍像火燙的鐵烙痕,深深刻印在每位庫德族人的心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