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東北亞學會副秘書長、台師大東亞學系博士後研究員
在擊敗了(前近畿道知事)民主黨黨代表孫鶴圭、現任慶尚南道知事金斗官(韓國建國以來首位非保守政黨的慶尚道知事),以及五選國會議員的丁世均等三位「超重量級」對手之後,人權律師文在寅成為韓國最大進步派政黨,「民主統合黨」的總統候選人。
雖然曾經擔任過盧武鉉政府時期青瓦台秘書長,但在民主統合黨內,文在寅其實並無任何戰功與威望;甚至在黨內初選之前,南韓選民甚至並不清楚文在寅之真實面貌為何,畢竟他僅在今年參選過一次國會選舉(釜山市沙上區)。
但靠著身為色彩鮮明的「親盧派」身份,以及幾張其在特戰隊服役時的照片,這位個性低調並自認為是適合「參謀用」的人權律師,最終獲得了代表民主統合黨出線,競逐大位的機會。
英勇剽悍,望之就似人君
1975年夏天入營服役的文在寅,後來被分發到特戰司的「第一空輸特戰旅」第三大隊服役(相當於我國之空特旅)。在以「水中爆破兵」身份服役的期間,他還得到了特殊戰訓練的「特戰司令官表彰」,以及化生防訓練的「旅團長表彰」。
未曾入軍隊服役的女性們看到這張網路廣為流傳的照片後,大多脫口而出:「好帥啊!」
曾經服役過的韓國男性看到照片,反應則是:「這人好像可以擔當起什麼社會責任」、「想舉起大拇指來稱讚他」、「他讓人有種不會耍小動作,可以信賴」,還有「看了這張照片後,絕對沒辦法攻擊他是左派。」
相較於財閥政要之後普遍不服役(根據統計,約有41.7%的企業家之後免服兵役)以及缺乏男子氣概的當代南韓社會,文在寅相貌堂堂,還得到軍中表彰,讓人覺得他足以擔負起領導國家之大任。
只是,這個「特戰隊員」的身份,原本並不是文在寅預期之內。1952年出生在慶尚南道,巨濟島巨濟市的文在寅,其祖籍並不在南韓,他的父親出身於北韓的咸鏡南道的興南區,因韓戰的爆發,隨著軍隊撤守到韓國南端的這個島上。
「學運份子」出身的「人權律師」
韓戰期間出生的文在寅,自幼家境不佳卻喜好讀書,青少年時期就常流連於圖書館中,後來考進慶熙大學法學系。面對當時朴正熙違憲的維新獨裁體制,1974年正就讀慶熙大學法律系三年級的文在寅,肩負起慶熙大學校內撰寫「示威宣言文」的大任,並在半推半就之下,朗讀了宣言。結果隨即被以違反「反共法」之名,遭到警察逮捕、檢察官起訴。他被收押之後,雖僅被判刑八個月並宣告緩刑一年,但仍免不了遭到退學的命運。
如同所有在70年代參與學生運動者,文在寅經歷了「主導示威 - 逮捕 - 起訴 - 退學 - 收監」的完整過程,出獄後隨即收到入營通知書(當時所謂的「強制徵集」,亦即提早徵招參與過示威運動的學生)。
弔詭的是,文在寅服役的特戰司「第一空輸特戰旅」旅長,正是日後發動軍事政變的全斗煥總統。而在越戰之後,該特戰司最大的「戰績」,全斗煥執行了代號為「華麗的假期」的光州民主化運動鎮壓行動。
在朴正熙遭到暗殺過世之後,得以回到學校復學的文在寅,一方面參與復學生學生會的活動,同時也積極準備司法考試,在1982年以第二名的資格自司法訓練所中結業。因為有過「前科」,無法如其所願地成為法官,而他又不想當檢察官,成為軍部統治集團下打手,便決定當律師,與前輩盧武鉉合開律師事務所。
信實正直,盧武鉉意志的接班人
面對這樣的人生過程,文在寅在自傳《文在寅的命運》這樣寫到: 「我感覺成為律師的這一切過程,就像是命定為了遇見盧武鉉。」
與盧武鉉合開律師事務所的文在寅,由於幫助許多釜山地區參與社會運動而被檢察官起訴的民運人士,因而獲得了「人權律師」的稱號。只是,相較盧武鉉的積極參與政治事務,身為盧武鉉同志的文在寅,卻顯得對於從政興致缺缺。
在2002年時,身為總統候選人的盧武鉉便曾力邀文在寅出馬參選釜山廣域市市長,但文在寅以「我是參謀型的人」,婉拒了參選邀約。
即便在盧武鉉當選總統初期,文在寅就被任命為民政事務首席顧秘書官,不久之後便以身體健康欠佳為由,辭職出國渡假。不料,在尼泊爾渡假時,文在寅得知盧武鉉被彈劾,隨即匆忙地趕回韓國,並馬上加入盧武鉉的律師辯護團。由此可見盧、安兩人情誼之深厚。
面對文在寅的重情重義,已故盧武鉉總統曾這麼說過:「不是盧武鉉的朋友文在寅,而是文在寅的朋友盧武鉉。他是我所認識的最有原則的人。」
在盧武鉉「參與政府」任期結束之後,執政的李明博政府開始對盧武鉉展開一連串的搜索調查與清算,此舉導致前總統盧武鉉選擇以「死」來抗議司法迫害。盧武鉉過世之後,文在寅立即義無反顧地接任了「盧武鉉前大統領國民葬委員會」的執行委員長一職,之後又出任了「人活著的世上,盧武鉉財團」理事長一職。
事實上,原本民主黨黨內的路線早已有DJ派(金大中派)以及親盧派路線之間的路線鬥爭。其矛盾在「開放的我們的黨」脫離「新千年民主黨」成立之時達到高峰。雖說盧武鉉卸任的前後,兩派陣營再次地合流重組「統合民主黨」,但黨內親DJ派與親盧派卻積怨已深。
因此在盧武鉉去世之前,不僅黨外有來自司法上的壓迫,黨內也有反盧派的大舉圍剿。但「傻瓜盧武鉉」(盧武鉉常以傻瓜來自稱其「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個性)之死,卻使得民間進步陣營的支持者們感到愧疚,並且開始厭惡民主黨黨內不斷地出現的政爭。而這也是文在寅雖然沒有任何顯赫的黨職經歷之下,卻最終能夠在初選過程中脫穎而出的最大關鍵因素。
是「繼承者」?還是「開創者」?
原本身為人權律師的文在寅,因其偶然卻又必然的人生經歷之中,在選民面前塑造出其「信實」、「堅忍」、「勇敢」、「不棄不離」、「不戀棧權位」,以及「繼承盧武鉉意志」的形象與特質。
雖說在許多「純正」民主黨黨內工作者的眼裡,文在寅或許不是代表黨參與總統選舉的最佳人選,但對於那些懷念「傻瓜盧武鉉」的南韓進步派選民來說,總是默默地支持著盧武鉉的文在寅,卻是最能代表盧武鉉重視「人性」與強調「疏通」精神的後繼者。
只是,即便文在寅所代表的親盧路線在黨內獲得了勝利,卻不意味著已經完全獲得黨內其他勢力的認可,更不代表其能成為所有「反朴槿惠」或是「反新世界黨」的政治代言人。
他是否領導民主統合黨進行黨務革新工作,並順勢超越盧武鉉而成為「新政治」的領導者,則是決定其是否僅能扮演「延續盧武鉉政治香火的角色」亦或是「足以擔當後盧武鉉時代進步派領導人」的關鍵一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