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目前於美國進修電機研究所。關心的議題包括政府效能、知識經濟與程序正義。
愈來愈多人關注最近一段被下架的「腦殘」政府宣傳廣告。(原連結已遭網友檢舉而下架,此連結為網友備份)。10月17日,行政院副秘書長代發言人黃敏恭竟表示,「YouTube(下架)幫了一個大忙」,讓廣告「無心插柳,柳成蔭」,已達到階段性目的,因此決定「從即日起停播,待YouTube帳號恢復後,還要推出『行動篇』宣傳。」政府輕率且死不認錯的態度,看在百姓眼裡實在為之齒冷。
社會大眾討論的,無非是這個腦殘廣告是誰得標?(答案:民視),花了多少錢?(從400萬到2000萬的版本都有,黃敏恭則說,到目前為止,該系列廣告的製作費用119萬、託播費用175萬,已經花了294萬。)當然,國民黨政府亂花錢早就不是新聞,但我要講一句不中聽的話,就是當大家聚焦在這支廣告的個案浪費與得標者身上的時候,我們已經失去真正的焦點所在。
這則廣告看似平庸,甚至看似惡搞,但其實非常傳神地表達了現在執政黨政府的心態。這是一個很大很大的警訊。
從這則短短30秒的廣告,我們看到了什麼呢?
1. 這個政府認為「經濟政策是複雜的,所以無法用三言兩語來表達」。
大家都認同政策的實行是複雜的。但是千頭萬緒的經濟政策,應該要有一個主心骨,要跟著一個總體規劃(Master plan)來跑。Master Plan應該要是簡單的,是可以用言語對人民表達的。如果連自己的路線都講不清楚,那接下來的行動又豈會協調一致?
例如說,1933年小羅斯福值大蕭條最高峰之際上台,一直到二戰開打以前,在美國推動了不下十幾個機構與幾十個臨時方案,夠複雜了吧?但是所有的臨時政策都可以用「3R」來概括:Recover(復興)、Relief(救急)、Reform(改革)。而用一個詞眼總其綱要,就是「新政(New Deal)」。這3R就是小羅斯福新政的精神濃縮所在。
而我們的政府既然說有總體規劃,那這應該是可以用簡練的語言來解釋的。政府廣告卻告訴我們「經濟政策是複雜的,所以無法用三言兩語解釋」。這句遁辭背後所反映的,其實就是我們的政府根本就搞不清楚自己的Master plan。
2. 廣告說「經濟發展需要很完整的規劃,才能動得起來」「很多事情正在加速進行中」。
老實一句話,如果真的有進度的話,八股一點,去拍一下竹科的廠房、拍一下高雄港的貨櫃船,找幾個企業大老來現身說法,也都比這個什麼都沒表達到的廣告好啊!所以,這句廣告辭的言下之意是什麼?就是經濟發展還沒有規劃完畢,方案也付諸闕如,所以還沒有動起來,所以要請大家再等等。
如果連初步的方案都沒個底,就要推出這個廣告跟大家說「我們還沒準備好,所以請你們等一等」,這不是多此一舉嗎?這時候丟一個媒體訊息出來,這不是讓輿論無所適從嗎?這個警訊是,這個政府已經連決策的程序都會顛倒錯亂,這毋寧是一個極大的溝通危機與弱智危機。也無怪乎蔡英文要感嘆道:「明明做了五年,表現卻像是第一年當總統一般」。
3. 廣告說:「幾句簡單的話,實在無法說明這麼多的政策」「與其說破嘴,不如跑斷腿」。
在市井小民的私人領域裡,這句話或許是適用的。但是在公共政策的推行上,這樣似是而非的論調卻是一個最大的陷阱。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它告訴我們「動作」比「說明」和「監督」都重要,但是把監督的機制拿掉,我們國家的民主就一夕坍塌了。我們用選票授權一個政府團隊,當然也給予它一定程度為我們作主的權限,讓政策不會每天都照著一時的輿論起起伏伏。
但是這個授權不能無限上綱,當政府在一定範圍內能為民作主的時候,與此同時,也應該承擔起政策說明的責任,並且承受輿論和其他體制內的監督壓力。如今,這個廣告用道德式的語言,露骨地表現了對監督機制與輿論的輕蔑,這其實是一個極大的民主危機。
綜上,光是短短三十秒的廣告,讓人看出馬政府幾個極大的領導破綻。更令人寒心的,是我們政府的危機處理,竟只是把責任推卸給已經下台的首長,而且還輕佻至極地說:「YouTube(下架)幫了一個大忙」!一場風波暴露的是政府的「三無」:無準備、無監督、無負責。讓人更加擔心台灣民主的倒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