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就讀於香港中文大學環球商業學一年級。對於身在香港而無法現場參與感到遺憾,只能盡微薄之力將所見所聞分享給大家。
我是就讀於香港中文大學商學院的台灣留學生,這幾天陸續看到有人在討論「台灣,不要成為第二個香港」等相關的議題,因此我想就我所能,將我在香港看到的種種,一五一十地告訴大家。
就從我比較熟悉的主題「經濟」開始談起。
上學期的經濟學原理課,我們小組報告討論的主題是「中國人士搶購奶粉現象」。兩年前,每天在羅湖、落馬洲與深圳口岸邊境,都能看到大陸來的「水貨客」提著大包小包的奶粉過境大陸,即使香港政府2013年3月公布每人限帶兩罐等十項規定,至今奶粉的價格在香港居高不下、供不應求的情況仍未獲改善,而最困擾的依然是香港當地居民,他們自己時常買不到奶粉。
同樣的情形反應在房價上,當我們羨慕香港的高平均所得、怨歎台北市的房子一輩子買不起時,香港的房價所得比已經連續四年蟬聯冠軍,來到14.9%的歷史高點,無非是因為中國投資客的進駐炒作。在香港,目光所及皆是垂直矗立、比鄰緊挨的「單位屋」,高至遮蔽天空、空間卻窄至幾乎無法提供正常的生活品質,但即使如此有效而勉強的運用空間,卻無法負荷過多且持續增加的人口及稍稍延緩房價的飆漲。
但比起經濟問題,我想說的是更多更嚴重而深層的影響。
街上許多店家不得不推出有簡體字菜單、架設簡體字網站(在香港簡體字常被戲稱為殘體字)、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話辛苦地與顧客溝通,走在路上及地鐵裡已經越來越少聽到「點解」、「做乜野」、「好勁咁喎」等廣東話、取而代之的是字正腔圓的「為毛」、「幹啥」、「牛B呀」,原來人口密度就已經極高的香港,在外來大陸觀光客自由行的開放下,更加顯得擁擠。平時我儘量使用廣東話溝通,除了尊重當地文化外,更重要的是我知道說普通話往往會被誤認為中國人而被使臉色。
香港銅鑼灣商業購物區百德新街人行道區(圖片來源:維基共享資源)
在香港的半年,很幸運地參與了幾次社會運動與座談會,雖然不是核心的成員,但對於台灣與香港社會運動的模式也累積一些觀察與體會。
猶記得去年10月中的香港電視發牌事件,幾千個同學擠爆了中大的新亞圓形廣場,熱烈地與香港電視負責人王維基先生討論他遭到的迫害與不公平對待,隔幾天的香港政府總部前的大遊行,同樣也是萬人以上的規模。但風波過後,媒體少了報導,身邊討論的同學驟減,詢問幾個一同上街打卡喊口號的同學,都已經沒有繼續關心,彷彿那遊行是場嘉年華會,當時的慷慨激昂就留在那裡。果然時至今日,香港電視仍未獲發牌、甚至連在網路上播出都遭香港政府刻意阻撓,但當初群情激憤的民意,仍持續關心的已經寥寥無幾。
2013年10月20日,12萬香港人遊行集會後,人群佔據政府總部門外「公民廣場」、添美道、中信大廈旁的行人路及天橋上,反對香港政府在不交待理據的情況下不發牌予香港電視網路。
(圖片來源:維基共享資源)
(圖片來源:維基共享資源)
而香港的媒體人接二連三發生意外的事件也是如此,在街上被歹徒砍傷如此明目張膽、在台灣幾乎無法想像與容忍的犯罪行為,是對新聞自由多麼嚴重的挑釁,校園裡立刻貼起了「我們都是劉進圖」、「今日滅聲、明日滅口」等的黑色標語,臉書上的留名串聯、萬人遊行的群起憤慨,時至今日兇手仍未落網、甚至連嫌疑犯或偵辦進度香港政府都仍未公開。前幾日,在發生「劉進圖事件」後短短二十一天之內,又有兩名香港「晨報」的前主管於尖沙咀遇襲,雖然已經掌握嫌疑犯且無直接證據指出跟前次事件有何關聯,卻已經無多人轉貼聲援此事、甚至連媒體都僅只作小篇幅的報導。
今天的台灣,經由反核四、大埔案、同性婚姻、聲援洪仲丘等幾次遊行,到這次反服貿佔領議場及相關的抗議活動,台灣的社會運動已經從議題本身,往更深、更廣的方向討論,從每個人訴求層面的不同,由臉書、ptt、獨立傳媒上支持反對兩方的論述、各種懶人包與意見的轉貼顯而可見,到集會中個人的自律與活動的規劃,尤其是自發性的整理現場、現場資訊的直播更新、井然有序的指揮調度、情意相挺的物資募集、警民間的互信互重等等,都再再顯示了這是一場有備而來的持久戰,而非草草結束的作鳥獸散,徒留遍地瘡痍、空谷回音。這些都是在香港的社會運動中無法想像、而為許多香港人所欽羨的。
今天的香港,還是有些人為這些社會議題勞碌奔走,不放棄發聲的機會。但我想多數人是累了、是無感了,當民意與訴求被政府忽視、當民主與法治被他人染指,當一次次的集結化為徒勞無功、一句句的怒吼被充耳不聞,當初承諾的民主與自治形同泡影,希望與期待化為恐懼,因此有些人決定抽離、妥協,甚至武裝自己、冷眼旁觀。
香港看似繁榮富裕,但這些代價我們承受得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