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四年級學生,不務正業地持續緬懷好些事物。但不知怎的,仍會期待因此而產生的新聯結和可能性。
這幾天當台北正在享受美好的冬陽時,北京卻在經歷嚴重的霾害。天安門上的電子螢幕原本是便於遊客的服務項目,卻在早晨時刻投射出遠在天邊的日出景象。此時的北京的人們唯有在天安門才能看得到日出,因為能見度僅有五百米。
這嚴重的霾害一直是中國政府心頭上的一把針,當地新聞更戲謔,仿照雪萊的詩句「冬天來了,霾害還會遠嗎?」可見霾害對於民眾而言相當惱人,中國政府真理應想個辦法解決它。
但說到這個我們也都清晰明瞭,政府的效率和效能一向是難以信任的,全世界皆然,更何況統御萬物的中國政府。也因此,許多民間環保團體亟欲插手介入此事,或許不直接涉入,但間接地總是有的。
這就讓我想到在上海環境NGO的友人,他們每年有半載的時間必須長駐蒙古,在當地進行植樹計畫,為的就是在北京沙塵暴的前線植樹固沙防堵。他們基金會有國際有力的動保人士撐腰,因此大大提高募款能力,許多外商金融機構以及汽車大廠都是他們的贊助者,資金豐碩。他們先前預計的一百萬棵樹已經目標達成,正在邁入第二個一百萬,然而樹的多寡並不是主要問題,關鍵則在於,要如何讓當地人在土地租約期滿後願意維持那一整片的樹林。
這切切實實就是項政治問題了,土地租約儘管有二十至三十年,但期滿後要如何讓當地人不在為生活所迫的情況下,伐倒整片樹林以供自利便不能僅靠口號,僅靠所謂的「全球暖化」、「北京沙塵暴」等論點,而必須深入家戶進行訪談協商和說服。也因此當友人面試時最後被補問的問題即是「你喝酒嗎?」雖然他當時不知道問題的動機,幸好他平常便以酒協助入眠,誠實方為上策,最後才知道問題為的就是可以和北方漢子們把酒言歡。
除了組織當地人民協助植樹計畫之外,他們也必須和當地的政府機關合作,那更是一來一往的攻防戰。中國政府機關永遠有能力顛覆你的計畫,一通和別單位的電話便能把你早先申請的土地讓渡給別人。或許的確是政府機關答應別單位在先,只是因為政府機關的效率無法同步訊息讓你因此你不知道。又或者是你所提供的經濟利益實在不足掛齒—中國政府早在十年前執行退耕還林的政策時,投入的國家資金高達三百億人民幣,以支撐一百萬公頃的年均造林面積。在交涉的過程中政府機關免不了沾上上述金額中的零頭好處。
也因此,許多時候和政府機關的交涉並不在於真正的復林育地計畫,而是在於地方政府機關看準合作的過程中可以開發的經濟利益,因此主動提供盛情難卻的資源和保證。這一部份友人的結論如此,「『生態建設』實為變相性的『綠色投資』,其背後真實的運作趨力,不是生態保育,而是市場經濟。」在地方上,市場經濟可不僅是那一隻看不見的手,而是雙雙明目張膽介入開發案的手。
當然,北京的霾害問題和沙塵暴問題並不一樣,從時間點上看來前者在冬天,後者在春天,只是剛剛好兩者接續加起來佔了北京的一半時間。也因此建議想要前往北京觀光的旅客慎選季節,以免壯闊的長城景象在你僅存的能見度範圍中看起來僅像是斷垣殘壁。
回到霾害問題,起因於中國大量使用煤炭使得問題更加難以解決。中國是全世界煤炭產量以及使用量最大的國家,在2011年,中國的煤炭使用量佔據全世界的47%,而第二名的美國僅佔據12%。這或許還不是高峰,依照中國在2008年到2012年期間增加了34%,而美國卻減少了20%的趨勢看來,中國要穩坐煤炭消費量龍頭的野心實在不容小覷。
而每到冬季,中國淮河以北地區的集中供暖政策更加加劇了霾害問題。這個中央政策頒布於幾十年前,根據美國國家科學院院刊,也是使得當地人平均壽命減少五年的主要肇因之一。儘管如此,當地可凍不得,而且也的確動不得;中國政府制定中央計畫,仍然要在集中供暖的前提下減少燃煤使用,但是根據環保人士所稱,要讓地方政府和企業配合減少使用量,「將是最困難的任務之一」。
於此便看到中國政府天高皇帝遠的中央體制,造成地方官僚體系實質掌握了相當權力。而對地方政府來說,環保從來不會是重點,那是中央在操煩的問題,當地方政府和地方企業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時,地方思維重點只在於開發、在於經濟利益。
對於橫財地方政府當然笑得攏不合嘴,但對於橫在財路上的阻礙,那可是必定要除掉的。深入環境議題後便會發現那可不是小學洗手台前貼的「節約用水人人有責」標語,環境議題牽涉到的政治和經濟利益層面既廣又深,一般人是碰不得的。除非你真願意上山下田地和當地政府斡旋,否則哪怕是聯合國的警告 ,就連是中央政府的政策也沒什麼好擔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