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是教育工作者,曾經幹過記者、教過書、作過研究,喜歡田野調查。
2008年,馬邦伯勝選之後,英文的「新聞週刊」(Newsweek)刊登一篇政治評論文章,將馬邦伯的當選視為是當時亞洲一系列政治變天潮的一環,亦即亞洲人民想從沈重的內部政治爭議逃逸,並轉向擁抱「務實懷舊」的「拼經濟」老路。
原以為馬邦伯的「經濟懷舊」,只是重拾過去國民黨利用發展主義,以延緩對其統治有傷之政治與民主議題的改革,因此,馬邦伯的當選,可預期的勢必會讓台灣民主政改停滯甚至倒退。然而,詎料,馬邦伯的經濟「懷舊」,不只是發展主義式的「拼經濟」,而是把過去國民黨那種以環境跟勞工為抵換犧牲的發展模式,整套復刻。於是,吾人才知曉,馬邦伯不只是政治民主面向上的威權殘餘,更是經濟發展層面上的「歹銅舊錫」的——一種乞靈於早該被掃進歷史垃圾堆的發展模式。
上禮拜,環保署傳出有意修改「有害事業廢棄物認定標準」,並開放工業垃圾廢五金再度進口時,我等才驚覺馬邦伯這工業垃圾級的懷舊,根本是阻止地球轉的政經復辟啊?!
工業垃圾的國際分工在鬼島
邇近,環保署正著手修改「有害事業廢棄物認定標準」,準備在年底將12項原屬受管制的混合有害五金廢料開放進口,進行再利用。環保署廢管處長吳天基解釋,此乃因國內廢電子電器回收處理體系已相當健全,適度開放混合五金廢料進口,將有助於扶植資源再生業,提煉出製造業稀有金屬,更具戰略意義雲雲。但此議一出,隨即招徠環保團體的撻伐,並以「發瘋」指摘環保署。
事實上,台灣有案可查的廢五金進口,可追溯到1966年。迨至,1970年代,惠發、華龍、三達和大總等公司,即倚著早因水泥開採而光禿一片的高雄半屏山,於高雄市郊博愛路底附近設立貨櫃場,以為「廢五金進口貨櫃集散中心」。早年此些廢鐵進口,是以散裝船進口,迨至1980年才集體向政府要求開放使用貨櫃進口。當年,在高雄半屏山下博愛路底的廢五金集散中心,當地人稱之為「美國垃圾」。
顧名思義,此些廢五金大多從美國進口。至於,此些從美國進口的工業垃圾,則是由當年台灣留美學生扮演居中牽線的仲介角色,方得以串起這些第一世界的工業垃圾,以寶藏之姿傾銷第三世界的橋樑。直至,1983年「大發廢五金專業區」在高雄大寮成立,早年聚集在半屏山下的業者便轉移陣地。1984年,「大發廢五金專業區」有20家左右的業者,突然陡升十倍至1986年的全盛期200家之譜。據當年大業董事長郭海碑表示,極盛時期大發廢五金專業區每月至少從美、日進口超過3,000個貨櫃,當時每個貨櫃內裝廢五金價值約80萬元,每年廢五金產業可產生超過300億元產值,及創造數千人的就業機會。
於是,當西方重視環保、反公害之時,它們的廢棄物便在留洋學人以仲介廢物輸入方式進口台灣。因此,台灣早年的出口競爭力來源的一個秘方,即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縱容工廠,以海陸空全方位地吐出廢水、廢物、廢氣以降低成本。然後,接納來自先進國家的工業廢棄物,加以露天燃燒的「土法煉金術」,取得廉價的工業金屬原料,如銅、鉛、鋼等,彌補了資源匱乏的天先不足。是故,福爾摩沙就逐步變身為鬼島。
工業垃圾的新國際分工
然而,1980年代反公害的聲浪,已將問題鎖定在世紀之毒「戴奧辛」(dioxin)的排放,並開始在高雄與台南二仁溪附近的灣裡「捕煙」。其實,台灣民間早在1960年代中期,便開始藉著酸洗與燃燒的方式,回收廢棄物中的貴金屬。
但是,此種回收過程不僅會產生有毒廢氣、廢水,更會遺留大量焚燃後的廢棄物。後來,集中在台南高雄交界的灣裡村,是露天燃燒廢五金的集中地,因為污染過於嚴重,不僅影響當地居民生活,排放的廢水也讓二仁溪成為全台最毒的河川。1975年,二仁溪旁的居民誕生出畸形和兔唇的新生兒之後,國人方知此些燃燒廢五金所產生的劇毒之害。縱使,大發廢五金專業區設立之後,依舊有許多不肖廠家,趁夜摸黑將廢五金偷運外出,以規避專區內的環保稽核。
終於,1992年6月,大發廢五金工業區迎來了其關門的命運,翌年3月,政府也正式宣布全面禁止廢五金的進口。當然,台灣的廢五金廠家便往中國奔去,並讓工業垃圾的國際分工地圖,形成一種另類的「西方下單、台灣接單、中國處理」的三角模式。例如,2012年6月中國海關即曾破獲荷蘭有毒工業廢棄物,委由台灣公司承接,進口中國回收的新聞。
隨著中國成為世界工廠,中國廣東汕頭市貴嶼鎮,也成為世界工業垃圾的墳場。據說,在中國從事廢五金業的台商,常將燃燒後的有毒廢物,直接打進深水井之中,而此舉將對中國環境的破壞,產生長久而深遠的毒害。但是,隨著中國環保意識興起,以及中國各地方政府紛紛設立環境承載量的指標,導致一些從事廢五金台商,轉向東南亞挺進。
廢五金之流的馬邦伯:工業垃圾秘雕魚返鄉
隨著馬邦伯上台後,踐行一中市場,剷平中台兩地間的市場障礙,並以此吹噓「鮭魚返鄉」的美好願景。然而,中國台商通常覬覦的是中國廉價的環境與勞工成本,因此所謂返鄉的並非鮭魚,更可能只是披著鮭魚外衣的秘雕魚。此些返鄉秘雕魚,一方面受到中國勞動力成本與環境意識提升後僅餘「微利」的推動;另一方面,則受到馬邦伯政權讓台灣實質薪資大倒退16年,以及在全台瘋狂設立的「自由經濟示範區」,以大規模減稅的拉力所深深吸引。
話說資本家無祖國,馬邦伯此種垃圾級神人,不思爭取美歐日外資來台,只想跟中國比賤爭取此種爛咖級「台資」返台,以及「中資」來台。如今,更企圖重開工業垃圾廢五金進口,讓工業垃圾級的秘雕魚返鄉,或廢五金級的中資來台,重蹈過去那頁「工業垃圾終端處理」的不堪歷史。
為了療癒當年遺留給二仁溪的嗚咽,至今已經投入42億的整治而尚未善了。更何況,當年工業廢棄物毒佈全台,除了對環境產生深沈的傷害之外,科學尚無法知曉,其是否對台灣各種癌症或好發罕見疾病的產生,有著何種直接或間接的影響啊。
看來,馬邦伯的政經「懷舊」,除了是一種精神情懷的孺慕。馬邦伯的復辟,除了政治意義之外之外,更是馬邦伯腦袋唯一的政經想像,也有經濟上的意義。工業垃圾廢五金至今仍深深地折磨著台灣,陳年舊痾未除,卻還得面臨工業垃圾廢五金級的有毒廢材馬邦伯的危害作亂。
突然想起,一種仿馬克思對法國波拿巴復辟王朝的感嘆:馬邦伯政權所代表的不是689的開化,而是689的迷信;不是689的理智,而是689的偏見;不是689的未來,而是689的過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