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是東海大學社會學系研究生,曾任東海人間工作坊幹部。
待在大肚山上弄過幾年跌跌撞撞的小運動,試圖透過組織與實踐記錄些東西;現在試圖收攏這些經驗,並且摸著石頭過河。總之守住二,保住一,發展三四五六七。一些抓抓,一些放放。
1985的重要貢獻與自身危機
簡單來說,我對1985聯盟的判斷是:它是近年來動員市民最成功的團體,在這個基礎之上,也是對社會議題的關注立場最不反動,對社運的友善程度最高的團體。而且會去1985聯盟場子的人,多半都不會去當前的既有社運現場;但是去過1985聯盟漸漸開始理解與思考社會議題的人,未來卻更有可能被社運團體組織。
因此在客觀效果上,1985聯盟的貢獻其實在於啟蒙。他們能在上午的活動結束後,在毫無休息時間的情形下,讓三百多個群眾自願參與公共論壇,而年輕人、老人、男女比例都幾乎平均,且非常專注地(僅偶爾互相交頭接耳地討論)聽台上老師與要求發言群眾的演講與分享將近四個小時,過程中人數也幾乎沒有減少。這種「街頭公民課」所帶來的效果,沒有參與過的人是難以理解的。
另外,在公共論壇的當天,其實很多群眾上台發言時都是從身為小市民的利益出發(如看不到未來的希望、服貿對自己生意的影響、希望運動可以更潮更流行),但是1985非常擅長經由討論與整合,把這些利益賦予公共性與道德感,除了調動群眾的積極性之外,也是重新形塑「公共利益」的過程。
因此我認為1985聯盟至少有三個重要的貢獻:
1. 從事件化行動的個案(政府對於洪案的欺瞞與傲慢)提升到普遍議題的層次(人民無權)。
2. 試圖團結邊界內的群眾,並進行公民政治教育。
3. 把市民利益與公共性進行調和與形塑。
但是也因為這些貢獻的性質,我認為1985聯盟之後的迫切危機會在於內部而非外部(註一)。上述的對社運友善(如在803最後演講提及大埔)、公共性其實都是很個人的特質,1985聯盟的組織本身並沒有維護這些部分的趨向(最多不過是因為其成員組成的元素,使得他們趨向於擅長掌握市民,但那也非常不確定)。
說得更白一點,雖然1985聯盟不塑造英雄,但是我們能不能想像一個沒有柳林瑋醫師(1985聯盟發起人)的1985聯盟?而那樣的1985聯盟又會是什麼樣子?1985聯盟能夠做出今天的成績,其實如同踏繩前行,已經是能力與時運兼備了,但如果要在原始路線上繼續經營下去,要如何在內部組織運作上進行調整,還有找到更為固定的夥伴,其實是接下來1985所要面對的一個重大挑戰(註二) 。
結語:見其異以思其同
我想用一個我當天參與的小插曲結束這篇文章。在行動中我遇到了三兩故人,詢問過後才得知,幾乎沒有既有的學運社團參與這場行動,原因各自詮釋不同,不過說穿了其實就是瞧不起人家。
但我認為學運社團反而更應該好好研究1985的再政治化與操作方式,除了組織地帶的性質相對類似外,我們當前對於運動的想像,並沒有隨著島內硝煙四起而更加豐富,甚至似乎更為速食與不加反思,我們需要更多刺激與學習如何理解的機會。
最後,回到本文的主旨「如果沒有一個基本理解的意圖與行動,就很難有所尊重,更難擺放彼此的位置,甚至會在該團結接納時彼此俎齬,該批判時互相鄉願。」,上述分析把1985聯盟的成功要件攤出來檢視後,對當前社運有所認知的人都應該會同意,1985聯盟的模式的確是目前的社運學不來的。
但也正是認知到彼此如何不同,我們才能夠更好地分辨出來在這條道路上我們應該要如何合作,談出「我們究竟希望台灣成為一個怎樣的國家/社會」。希望這篇文章能夠作為一個引子,協助彼此理解與認真對待。
(註一)當然,外部的危機也不是沒有。如1985聯盟非常有可能被當權者「正典化」,用以打壓其他既有的社運並分化兩者,在行動當天,我注意到以社運來說警察的數量少到不可思議,後來回到家看新聞才恍然大悟原來警察都跑到其他場子去了。雖然會去接受這種正典化的參與者本來就不是會參與既有的社運的那些人,但1985聯盟對這種分化仍要小心謹慎、甚至採取行動,以免真的成為當權者的打手。除此之外,對於媒體、網路、象徵的高度依賴(在中正廟排排坐拍照),也是1985聯盟的軟肋。
(註二)內部危機如果沒有處理好,就算沒有變質與解散,也可能會完全轉為網路平台,失去回到街頭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