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論劍】革命和建國中的感性和理性 民進黨兩岸戰略系列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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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我們總會在美麗的歷史故事中讀到美國的諸開國元勳fanding  fathers是多麼的英雄和睿智,靠他們懷抱的啟蒙思想理性主義,以漂亮的洛克和孟德斯鳩權力分立的民主理念領導北美13邦民眾,然後既打蠃了當時世界霸主英國而獨立,又建立舉世欽佩的,成為各國效法的,由下而上的民主體制。

但是當我唸到《想想論壇》的〈【週三想想】美國的誕生〉連戴專欄中,看到作者藍弋丰透過精采的描述,一再說,美國開國元勲們,的確英勇睿智,但從華盛頓以下,開國將領多半不只不驍勇善戰,反而是常敗將軍時,實在免不了十分驚奇。

將軍常敗最後卻贏得了戰爭,真希奇,許多有趣的故事說明了有趣的不同原因,諸如像拙於戰術卻長於戰略、歷史偶然、歷史結構等等,這些都大可在藍弋丰精采的連戴中去披閱,如今我另外要特別提起的是常敗將軍領導下的底層民眾。

這些民眾對革命的激情,勇敢地為信仰要和英國決一死戰的決心,無論如何,是獨立戰爭成功最關鍵的力量。

但是且不要急著佩服起他們,說他們民主理性的理念把持得多堅定偉大;事實上讓他們慷慨上戰場的是清教徒基本教義的虔誠信仰而不是民主的理念,凱倫阿姆斯壯名著〈為神而戰〉中有許多如下的難以置信的段落:

「革命領袖的理性、務實觀點並不足以鼓舞民眾勇氣......反而是基督教末世論的激情和神話為革命鬥爭帶來意義。」,「他們從基督教預言式神話中受到的鼓舞,遠超過洛克思想。」這樣的信仰,使他們對英國政權充滿了與汝偕亡的全面性仇恨,不只民眾,甚至「世俗領導人也運用了基督教烏托邦式語言。哈佛耶魯校長都相信殖民地人民在與邪惡力量作戰。」他們要依善惡二元對立的價值觀在美洲的荒野之上建立一個一元主義的,純潔虔誠的神的烏托邦。

無論如何,這樣的信念,充滿了強烈的感性激情,和領導他們的開國元勳們世俗的理性主義完全背道而馳。

因此,美國歷史中雖不缺披基本教義外衣的神棍,但廣大的基本教義信眾的信仰對美國獨立戰爭的關鍵貢獻是不必懷疑的。基於同樣的理由,我在〈歷史劇場〉書中特別肯定了純潔的台獨基本教義群眾對台灣的不可或缺的價值,他們強烈的烏托邦傾向也和美國清教徒一樣是強烈的造反動力。

儘管1985公民運動「去政黨化」甚至「去政治化」的,更樸素的群眾大不同於美國獨立運動時的基本教義清教徒那樣充滿仇恨,也許還更不同於台灣的台獨基本教義群眾,但善惡二元取向和烏托邦主義下的「正義的憤怒」恐怕仍是他們運動的共同核心動力。

「凱道送仲丘」時,一位年輕人說的一句代表性的話「民進黨如果真心誠意要捍衛我們的價值跟理想,全世界的人都會聯合起來幫助你;但是,如果你不是真心誠意,只是想著下次選舉,民眾不會站在你這邊。」生動鮮明地說出了他們的清純的烏托邦信徒本色。

有趣的是,馬、扁怕是被自己剛上台的特殊情境所感動,以致於似乎情不自禁地,精神回到清純的「初始狀態」而說「我要做全民總統」。不要懷疑兩人當時和林義雄高唱「站在人民這邊」時有什麼不同,他們當時一㨾是純潔的烏托邦主義者___雖然時間該是很短暫。

但民主並不是建立在純潔的烏托邦主義上。民主更低調到不行的,認為沒有什麼「全民」這回事,於是「全民主義」自然而然結論是會主張有一個「總意志」,而那是事實上不可能存在的。當「總意志」被提出來以後很自然的只好說站在對面的就是「人民公敵」了___而這正是十三邦清教徒反英時的基本心態;然而當時美國開國元勳採取嚴格的三權力分立的立場制定了他們的憲政體制時,很清楚地說明了他們理性的信念和基層清教徒的感性世界完全是南轅北轍的。

事實上開國元勳們和他們的群眾是高度互不信任的,當時訂立出來的憲法就是這種互不信任中激盪妥協出來的產物。

由於互不信任,基本上開國元勳對由下而上的民主充滿疑慮,甚至曾認有人認為美國的民主應該是菁英的民主,一般人民不應該有選舉權。建國之父都是貴族菁英主義者,「啟蒙」精神,讓他們相信由上而下地領導國家才是正確之道。如果直接選舉總統,人民不能全面了解情況,容易受少數陰謀家的操縱。因此,總統和參議會都不採取直接民選而採取間接民主的方式產生。(參議會選舉請參考藍弋丰【週三想想】美國的誕生之四十:各為其州)。然而,美國基層的民主仍然是舉世稱羨的,而公民對中央的參政權也逐步上升,直到發展到如今的風貌。

回溯美國早期歷史,基本教義群眾儘情傾瀉他的感性激情,而啟蒙主義者又能充分發揮他的理性睿智,相兩者相激相盪又相輔相成而贏得獨立戰爭,又建國立民主憲政宏規真是動人心弦的偉大過程。

看看美國,想想台灣,如今在白衫震撼中,民眾追求烏托邦的偉大動能已經登上台灣的歷史舞台了,那麼,規劃公平丶正義的典章制度的強大理性也該適時出場了吧!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