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為《史明口述史》逐字稿協力、《台灣人四百年史(全新校訂版)》校對協力;臺大濁水溪社出身。
是的,就在大埔四戶北上凱道抗議之時,苗栗縣長劉政鴻趁著他口中的「天賜良機」,迅速調派遊覽車載運員警「偷襲」大埔四戶,數百名警力封鎖以公義為名的道路及其週邊區域,大型機具進駐之下四戶同步拆除,無與倫比的行政效率使得「一切堅固的事物都煙消雲散了」,只留下錯愕的群眾悲憤莫名不及回援。
是的,我們鬥不過,就連縱橫中央地方、國民黨內人見人怕,笑到你發寒的白副總統都鬥不過。2010年大埔毀田事件,苗栗縣府封路毀田,怪手鏟毀即將收成的稻田,朱家阿嬤憤而飲農藥自殺,其後引爆巨大抗爭及輿論聲援,時任行政院長的白副被迫簽下「原屋原地保留」,橫行地方的「五星級縣長」被中央打了一記好響的耳光。三年後,劉政鴻宣佈在他的主場,他就是老大。面對白紙黑字的官方承諾,只因為劉政鴻想要硬幹,不管中央承諾過什麼,現在都只能跟著反悔硬凹。
到底為什麼苗栗縣長的權力這麼大呢?
國民黨政府來台後自1950年開始實施地方自治,而苗栗縣從1951年至今,十六次縣長選舉中只有兩次是傅學鵬以無黨籍身份參選勝出,其餘十四次都是國民黨的天下,而民進黨自然是一次也沒贏過。關於明明有選舉為什麼國民黨還是常常贏,吳乃德以恩庇侍從主義解釋國民黨如何以經濟利益交換地方派系的政治效忠, 據此形成盤根錯節的地方派系政經結構窒息了在野政治勢力團結挑戰國民黨權威的可能,應該是學界最廣為人知的重要論點。既然連國民黨都不可能繞過地方,那麼民進黨自然提出「地方包圍中央」的政黨輪替整體戰略,但是這條「到執政之路」卻因急於求成繞過了苗栗、花東和離島等人口較少的國民黨鐵票區域。
因而,這幾年苗栗烽火連天抗爭四起,作為國內最大反對黨的民進黨卻無能趁勢取而代之,終究還是得靠民間團體自力救濟。然而,以台北為基地的運動圈成員或許擅於奔走於各中央機關與議題現場,但是遇上地方性議題,不管抗爭技法和文宣修辭如何七十二變,卻總是飛不出土霸王的手掌心,異鄉鬥士與離鄉青年絲毫撼動不了地方派系政經結構與樁腳人情網絡交織而成的穩固治理結構。反倒是劉政鴻那種霸道無比自信無敵的威權作風不時讓人懷疑苗栗是否仍在戒嚴。
如果貪腐是我們新生民主未能痊癒的痛處,那麼金權掛帥發展至上的地方政治正是從威權到民主我們始終不曾真正割除的毒瘤,應當要被召喚出來的革命也就仍在他方。但既然我們在這裡,改變的可能就在當下。劉政鴻必須下台,苗栗必須改變,被拆毀的家園要重建,虛有其表的民主要砍掉重練,讓一切從頭來過。
苗栗青年們回來吧,回來耕種受傷的土地,讓眼前的荒蕪與困頓成為明日的花季,我們的多舛小島要盛產自由之花。